第37章

    他没有等回应,而是顺着那股清新的气味又追了几步。

    “你在吗?咱们回家吧!”

    雨水顺势灌进嘴里,涩得发苦,他却顾不上咳。

    “我早就知道你是树了!对不起!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!”

    “我们回家谈好不好!”

    “我们一起看的《顶豪继承人今天也在装穷》还没看完呢!”

    “我买了超前点播!今天就可以看了!”

    回应他的只有将整座山笼罩的雨声。

    他把肩上的湿冷往后甩了甩,脚下加力。

    运动鞋在泥里又“啵”了一声,已经熟练的男人没被拽开,只是微微一歪,以某种不可理喻的倔强重新站正。

    羊绒衫贴在背上,冷里透着热,他把刚才喊出去的每个字又在心里过了一遍,懊悔自己贫瘠的语言组织能力。

    上午就应该说清楚的!不!在木屋里就该!什么角色play!自我意识过剩!连恋人的想法都没注意到!

    风雨中,羊绒衫完全失去了体面,蓄着积水,沉得像裹着一块湿石。

    裤腿的米白早已于泥浆一色,他几次差点被绊住,再次确认方向却被暴雨打得睁不开眼。

    “不能摔不能摔不能摔不能摔……”他咬着牙,像念咒一样对自己强调。

    森林忽然开阔,一片低洼的水潭,在风雨里泛着疯狂的波纹。

    与他记忆中静美的潭水完全不同,雨水灌入,水位高得没过了岸边的低矮花草,只剩几片花瓣和叶子在水面上漂浮。

    水面翻滚,雨点砸下去,炸开无数白色的水花,潭边的石头湿得发亮,一层青苔被水冲刷得黏腻,像一摊老旧的湿毛巾。

    风从水面横扫过来,带着湿冷的寒意,司砚沉胸口一紧,忽然意识到,羊绒衫此刻不只是累赘,简直是在往下拽他。

    羊绒吸满了水,活像一团铁链,他费些功夫,才把衣服从身上剥下来,把这团东西捏在手里,滴水不止、重量惊人,像抱着一只湿透的大猫。

    终于,肩膀轻了,背脊能自由舒展,只剩里面那件白衬衫,虽然也湿透,却还算贴身轻便。

    雨水一打,布料紧紧贴在身形上,几乎变成了半透明,肤色和肌肉轮廓映出来。

    他撇了下嘴角。

    还好练成矿工了,虽然落汤鸡,但至少身材体面。

    到了木牌处,气息更近了。

    在男人的鼻腔中变为温暖的香甜,在暴雨里格外突兀而清晰。

    他顺着气味抬头望去,山壁突兀而起,雨水顺着藤蔓往下流,织出一层闪着光的水帘,那之后,有一处黑沉沉的缺口,即将成为他今日得到真正判决的地方。

    心脏猛地跳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走上那条湿滑的小路。

    鞋底在路面发出哒哒的的声响,里满是水和泥,每一布都像在踩两条死鱼。

    裤脚继续被泥浆裹着,每抬一次腿都像举着一袋湿沙,不争气的衬衫也加入了拖后腿的行列,时不时被风掀起一角,又被雨紧紧拍回皮肤上。

    他咬紧牙,目光锁在前方的黑洞口,离得越近,脚下却越迟疑。

    终于,几步之遥处,停下了。

    低头盯着那双鞋,喘着气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一路掉泥,马上要进去了!”他对着鞋低声说,刻薄地,选择了在大场面合照前请走不够体面的伙伴。

    他蹲下身,拉扯湿滑的鞋带,两条绳早已被泡胀,滑得像泥鳅,最后干脆直接一拽,把脚从鞋里抽出来,“啵”地一声,露出泥地般的的内里,难以辨认出原是一只鞋。

    湿袜子紧紧黏在脚背上,他一皱眉,直接把袜口拽下,也甩在一边。

    赤脚踩上石面时,司砚沉猛地吸了一口凉气。石头冰冷,细碎的砂粒咬住脚皮,疼,但至少走路稳,比一进门直接摔倒体面多了!

    临门一脚,男人盯住那层水帘后黑沉沉的洞口。

    那股气息就在里面,清晰得像有人在暗处屏息。

    水滴从洞顶成串落下,像极门外人急促的心跳。

    司砚沉停在水帘前,背上还留着雨的重量。

    他深呼吸,用身体拨开冰冷的水,踏进阴影。

    瞬间,雨声像被关到门外,仿佛暴雨已经远去。

    赤脚踩在石面,干燥但尖锐的砂砾细密地嵌进脚面,疼痛让人清醒。

    他顺着那股如索引般将他带来的清香往前,呼吸放浅,鼻腔里残留着暴雨中的泥土气味,舌根还泛着雨水的苦涩。

    他不再急,脚步松开又收住,像怕惊动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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